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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谈谈百度【续】

　　文/余晟

　　上文：再谈谈百度

　　本来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不料昨天被某新加坡大V批评说“二元标准”，我只能自己对号入座了。仔细读完这段文字，我确认他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虽然我自认为之前已经表达清楚了，但为了避免有更多的读者误解，还是值得多说两句。

　　什么是二元标准，对自己不认可的观点方，要求对方务必公开完整证据，否则就认定是造谣；对于自己认可的观点方，就可以全盘相信对方未公开的证据，甚至无证据的推论，甚至，对方哪怕列出的是缺乏常识的错误数据，即便被指出数据荒谬，也可以不拘小节，说，这不影响观点结论啊。

　　举个例子，某自媒体先是莫名其妙的说公开数据显示，莆田系大部分收入贡献给了百度（昨天我说了，莆田系年营业额是百度四倍，这是网易新闻和百度财报对比可查），然后以此为基础论证莆田系是跟着百度混饭的小弟，百度才是把控医疗黑产的幕后老大，这就是所谓荒谬的数据的不影响观点和结论。

　　我之前的原话如下：

　　（百度和莆田系医院不只是做普通生意）根据公开的数据，莆田系医院的大部分收入都投在百度的竞价排名，百度的收入中莆田系医院贡献了大部分。无论是从莆田系的商业模式和发展速度，还是从百度竞价排名的招商资料都可以发现：如果不投百度竞价排名，莆田系医院就接触不到那么多患者做不了那么高的营业额；如果拒绝莆田系医院的竞价排名，百度的收入就会受到大幅影响。这两者哪是什么普通的生意关系，分明就是休戚与共的好伙伴嘛。

　　我的数据来源，财新网 5 月 1 日报道《百度与莆田系为何难解难分》，其中提到：

小标题：莆田系是百度最大金主。
2013 年，莆田市委书记梁建勇称：“百度 2013 年广告总量 260 亿元，莆田民营医院就做了 120 亿元。”
莆田系投资人黄昕对财新记者坦言，严重依赖百度的莆田系医院，过去几年在百度面前极为“弱势”。而当前经营环境不佳，市场上很大一部分的私营医院 60%-80% 的利润都花费在百度竞价上，几乎沦为百度的打工仔。
2015 年中，百度与莆田系闹翻，结果双方都不好过。百度的营收指标完不成，压力很大，莆田系尝试微博微信推广效果都不好，所以 2015 年底又开始了紧密合作关系（请注意，卖贴吧正是在这个时间点）。

　　“莆田系大部分收入投在百度的竞价排名”，严格说起来确实不严谨。但是，“百度与莆田系医院是休戚与共的好伙伴”，所以百度对莆田系所作所为并非毫不知情，这个结论是成立的。但是“以此为基础论证莆田系是跟着百度混饭的小弟，百度才是把控医疗黑产的幕后老大，这就是所谓荒谬的数据的不影响观点和结论”，这样无中生有的结论我想破头皮也不知道是怎样得出来的。如果读者知道，请留言告诉我。

　　顺道我再议议最近网上的一些说法。

　　关于魏则西，没有人知道真相

　　如果按照不可知论，确实没有人知道“真相”。不过即便是网上对百度有利的报道，“财新网记者举着相机等待则西去世”和“百度有和则西父亲的录音”，我们也一直没有看到真实的证据，而且对比这些新闻的出处，财新网的口碑、职业素质、报道质量明显要更高，更值得采信。

　　其实重要的问题不是魏则西的真相，重要的问题是大家关心的不只是魏则西这个单独的例子，而是对无良医疗、骗子医院的推广。在我身边，凡是有家人生病被无良医院欺骗的人，都非常厌恶百度的行径。而且这种厌恶与对报纸广告的厌恶不在一个层次上，因为大家都知道，平媒医疗广告的可信程度太低了。

　　百度做的不是广告，是信息检索

　　这个问题并没有定论，而且非常吊诡。谷歌做的同样业务是广告，北京之外的大陆法院也有认定竞价排名是广告的判定，只可惜大陆不是普通法国家，后续裁决并不需要遵循之前的判定（最高法院的判例除外）。

　　如果认定百度做的是信息检索，问题似乎更大了。百度的核心价值观“简单可依赖”，或者说“你简单搜索，就能找到网上值得信任的资料”。但是，无良医院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信息真的是“可依赖”的吗？真的是搜索用户需要，并且能放心依赖的吗？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信息检索，这分明就是掺了沙子的信息检索，而且是成吨地掺沙子，只不过顶着个“信息检索”的头衔。哪本信息检索的教材讲过这样的内容？图书馆、档案库的信息检索如果做成这个样子，谁还敢用，谁还会用？

　　百度没有犯法

　　的确，百度是没有犯法。问题是，大家也没有从法律层面表达厌恶啊。在很多人看来，百度是新一代的 IT 公司，这一代公司理应有更高的职业道德，比如更受人尊敬，赚更干净的钱，也有很多公司是这么追求的（至少是这样说的）。所以面对竞价排名尤其是医疗行业的竞价排名这种生意，大家感到极度失望。如果百度摆明了说“我不犯法就行，我只管赚钱”，就和传统生意人没有区别，反正大家都在烂泥潭里打滚，CEO 也不用提什么“晋商文化”了——那个时代社会信誉普遍缺失，大清朝廷也没有律法要求商铺讲信誉，晋商完全不用讲信誉嘛。

　　推广三甲医院有错吗？

　　推广三甲医院，本身或许没错。但是百度推广的并不是三甲医院本身，而是无良商家承包三甲医院之后，在网上做的与三甲医院实体毫无关联，吹得天花乱坠、欺骗患者就医的无良网站。不信你可以查查 ICP 认证，看看这些网站背后都是谁。迄今为止，我还没有看到有哪份申请资料既列了骗子网站的地址又盖了医院的公章。前面引用的数据证明，没有这些网站，没有百度对这些网站的推广，这些医院的业绩就会大幅下降，然而在这些“三甲医院”网站屡次出现问题之后，竞价排名的商业模式仍然我行我素，这无论如何是不对的。

　　谷歌也做过，只是被罚了就不做了，所以是体制问题

　　要注意的是，谷歌是被罚了，但并没有被禁止做医药信息的推广。不做这个领域生意的决定是谷歌自己做出的，它既没有去混淆是非、大规模删帖，也没有投入更多技术力量，在“不犯法”的前提下做更多的医药广告赚更多的钱。体制当让有体制的问题，但体制之内的个体一点选择权也没有，这个说法似乎不成立。

　　莆田系医院、武警二院责任更大，为什么不骂它们？

　　现在政府机关已经着手处理莆田系医院和武警二院了，我看到网上舆论对此一边倒，没看到有人为它们叫屈。与此相比，大家对百度的看法还有很大的争论。这恰恰说明，在很多人心目中百度不应当和莆田系医院、承包科室的武警二院共用一个食槽，大家对它有更高的期许，可惜……

　　百度不去做，还有千度万度去做

　　这个说法很像“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但仔细想想，我们隆重纪念的最有份量的并不是“后来人”，而是夏明翰本人。文革结束以后，邓小平同志指出要重视制度建设，因为“坏制度会让好人也作恶”，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替“四人帮”开脱，让他们免于审判的理由。更何况，在无良医疗推广的这个生意里，几十上百亿的真金白银并没有落在千度万度的口袋里——自己拿了钱还要把责任扔给“逻辑可能性”，这么做生意实在不地道。

　　百度倒了你们就开心吗

　　现在大多数谴责的对象，其实是百度竞价排名的商业模式，更准确说是在医疗健康领域里的竞价排名。按照逻辑推理，如果谴责这一点就能让百度倒掉，那么大家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百度离不开竞价排名，更准确地说，虽然医疗健康领域的竞价排名有很多问题，但百度就靠它活着。在我看来，这种认知无论对于高科技领域的搜索引擎公司来说，还是这家公司的员工来说，都是更加可怕的……

正文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