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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波、罗振宇以及喜马拉雅三场跨年演讲观后

文 | 阑夕

分别看了吴晓波、罗振宇以及喜马拉雅三场跨年活动,简单说说感触。

值得肯定的是,无论持有严苛批评立场——比如认为他们是在变着法子抽智商税——的声音如何嘹亮,但是近年以来这种和娱乐至死背道而驰的价值呈递演讲甚嚣尘上,甚至与各档晚会节目分庭抗礼的抢夺注意力,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人们当然有权关心任何自己所感兴趣的内容,只是如果所有的流量都重复用在对于偶像崇拜和廉价媚笑的消费上,未免过于单调。

从这个角度出发,有那么一些非同寻常的尝试,试图在欢庆的喧嚣里重拾严肃与认真,甚至是向你勾勒各自笃信的远方模样,这都是时下极其难得的策划。

在我看来,这也是比观念对错更为重要的事情,即:提供第二种选择。

当然,这三场演讲,或多或少都有强行乐观的共性,与其说这是没能感受温度变化的迟钝,不如说鼓舞人心的表态已经成为压在各自肩头的一份责任,就像逢年过节的时候谁都难逃「万事如意」的场面致辞,说者无意听者同样无意,不会有人不如意时真的回来找你麻烦。

这是我尽最大的善意做出的揣度。

先谈谈吴晓波的「预见2018」,在三档内容里,它从结构的完整性到尺度的开放性再到逻辑的自洽性,都是最好的一个。

这既和吴晓波数十年如一日连续的专业创作素养有关,也受到它的叙述框架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吃老本的影响,就像他在写《历代经济变革得失》就用力引述的罗纳德·科斯的那句断言——「中国的崛起是人类行为的意外结果」——在依旧高度信奉西方市场体系制度的条件下,只有借助这种「不可知论」的判断,才能顺理成章的展开关于后来所有的话题。

让吴晓波如获至宝的,还有他从布热津斯基和费正清等人那里找到的相似语句,权威的气馁固然能过证明现象的反常,然而却不能直接放倒权威,否则他们的自我怀疑本身也就没了意义。

从2008年喊出的「激荡三十年」,到这次演讲的主题「激荡四十年」,吴晓波把改革开放带来的市场红利直接进行了扩容处理,尽管在很多忧虑者眼里硬分叉早已开始,但是倒退的意图再怎么猖獗,暂时也还没有到达推翻总设计师路线的地步,而坚持这个意义上的政治正确和鼎力拥护,则是吴晓波替他的企业家朋友们做出的捍卫底线的努力。

吴晓波最高明——同时也是最具胆识——之处在于,他把中国「制度创新」的原委解释为民间自发力量的冒险,也就是「所有的改革都是从违法开始的」,基于这种不断挑战体制桎梏的动力,再才有了所谓「容忍非均衡」的产物,那些勇于投机倒把的人成为先富起来的代表,进而带动更多的人踊跃加入,酿成法不责众的既定事实。

这么总结,其实也没错,张小龙曾经分享过微信开发初期的压力,语音通信功能直接触犯到了电信运营商的红线,连腾讯内部彼时负责无线业务的刘成敏都急得恳求他务必等腾讯和电信方面沟通妥当之后再把微信上线,后来还是马化腾亲自介入,顶着巨大的风险「先发布了再说」,最终携用户坐大之势迫使电信运营商接受现实并妥协让步。

作为亚当·斯密的忠实信徒,吴晓波委实是在用一种更加现代化的解构方式,把他在数百年前归纳出的分工理论和规模经济,套用到了中国四十年前决定背叛苏联模式、投靠国际秩序的归因上,这种经受住了历史检验的知识底子,让他可以反复透支面向激荡岁月的动容,而致敬农民工、致敬地方干部的环节,又精巧得当的点缀了一些人文情怀,我特别喜欢义乌县委书记谢高华的故事,他也代表了这个国家对于技术官僚的最好想象。

和吴晓波把经济学家周其仁作为专业领域的智囊不同,罗振宇的专业顾问用的是外交学院的施展,后者研究更多的是国际政治乃至西方史,重文而轻理,加上政治方向本就掣肘颇多,真要表达起来,变形的地方不仅难以避免,也不似经济学那样具备合理的弹性。

以政治学的基础分析经济命题,哪怕是小心翼翼的游走于宏观层面而不涉足细节拆解,它都摆脱不了抽象和局部的瓶颈。所以很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类似「国运」这样的词汇,竟然出现到了罗振宇的讲稿案头,这就稀释了内容里面的工具成分,掺杂进去了额外的鸡血。

就像把一只鸡放在鸭群里面养大,它最后也成不了鸭子,路径选择的不同,决定了终点坐标的大相径庭。

在施展眼中,中国的未来定位是世界的枢纽,既可以向欠发达地区输出产业资本、基础设施以及就业机会,又可以向发达地区提供创新落地、劳动力和工业品,增长的天花板远未来到。而周其仁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他理解的中国经济现状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拼高科技,暂时干不过欧美,论劳动力成本,东南亚国家优势凸显 ,外面的需求在减弱,内部的体制在膨胀,只见一条血路摆在眼前。

我无意质疑施展的专业水平,事实上,在急需理智的外交行当里,施展的学问和态度都是难得一见的务实,属于能够理解和使用国际关系的少数人,相当不易。只是,化学素养的炉火纯青,并不意味着可以驾驭同等难度的物理课题,纵使二者存在那么一些触类旁通的地方,隔行如隔山的效应或多或少还是有的。

这并不是说,经济学家就应该是悲观的,或者说只有悲观的才是正确的,而是如果不去审视蠢蠢欲动的危机、只是奉行报喜不报忧的台本,那么这实际上就是分饮一瓶麻醉剂的过程,其本质和自求多福并无区别。

任泽平的身家履历、思想忠诚总不至于有问题吧,连他都会拐着弯儿发出「增速换挡」的警示——那还是在2010年——为此还被扣上过传递负能量的帽子,大水冲了龙王庙,直到瓜熟蒂落、水滴石穿,「8%」终成绝唱,这才整体转向「新常态」的预期管理。

不过,虽然在脉络上有些跑偏,罗振宇的「时间的朋友」还是瑕不掩瑜,尤其是对于那些站在时代的漩涡中心不知所措的年轻人而言,帮助他们打消机会已逝的顾虑、不至于过早的拥抱玩世不恭,这无疑是莫大的功劳。

关于提炼和创造概念的技能,罗振宇还是极其熟练,这也是「时间的朋友」何以担当电视直播重任的原因,它做到了通俗和普世的最大化,最终体现到了传播力层面,使其服务的观众面积最为广泛。

比如动车组脑洞和热带雨林脑洞,分别象征的是数字经济向下渗透的机遇和从追求增量到运营存量的转变中ARPU值的兴起,都是把握趋势的很好说明。

如果说「罗辑思维」的罗振宇在作出这样的提纲挈领时尚且不能让人彻底信服——总是有些纸上谈兵的味道——亲力经营「得到」之后的罗振宇,则有了实际意义上的互联网产品操盘经验,而「得到」在2017年的高速增长,则为这份经验加上了「成功」二字的前缀。

马尔克斯讲过这么一段话:「我们这一代人年轻的时候对生活都太贪婪,以致身体和灵魂都忘记了对未来的期盼,直到现实告诉我们未来和我们曾经的梦想不一样,便又开始怀恋旧日。」

年轻人习惯性的哀叹自己生不逢时,七零后悔恨没有赶上福利分房的末班车、八零后痛惜错过加入「BAT」创始团队的时间窗口、九零后唏嘘阶层流动性逐渐冰封的苦日子,从发明「屌丝」的自嘲到对「丧」文化的沉湎,无不充斥着未投子即先认负的疲惫。

现在,有这么一个人,立志要用二十年去告诉可能好几代的年轻人,如何去与时间为友,以及尽力跑赢大盘,我觉得挺好。

至于喜马拉雅的「思想跨年」,是三者之中最失败的一档,可以看出,喜马拉雅既想实现名流串场的娱乐效果,又不放过调度脑力的严肃思考,强行嫁接的唯一结果就是哪边都没沾上,活生生的办成了一场群口相声大会,还是姜昆那种。

大概是因为平台角色的缘故,喜马拉雅的跨年节目始终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所有的嘉宾都带有极强色彩的说教成分,包括吴晓波,也完全没了个人秀时的大开大阖,只能配合喜马拉雅的安排去讲一些「你要好好打磨内容」的陈词滥调。

这和拍电影的道理相仿,不是把明星全都堆砌起来,就能换回等值正比的票房,喜马拉雅把它的头部资源——吴晓波、马东、张召忠、高晓松这些——集中动员之后,由于各自属性的差异,反而制约了话题的最大公约数,为了相互迁就,分享也就只能沦为泛泛而谈。

谈流量获取、谈亲子关系、谈人工智能、谈数据工程、谈无人驾驶……很难想象,在四个小时的时间里,什么样的剧本可以无缝切换如此泾渭分明的庞大论题,如此囫囵吞枣的填鸭代价就是,在事后的社交讨论里,喜马拉雅是唯一一个连最易于传播的「金句」都没能产生的节目。

或许值得理解的是,这是喜马拉雅首次策划跨年这一题材,无论是吃到的教训还是考虑的周密,都远远不够。

综上所述,如果一定要做出评分的话,我的个人评价是:

吴晓波的「预见2018」:★★★★

罗振宇的「时间的朋友」:★★★

喜马拉雅的「思想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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