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板叫冯鑫

　　本文作者小马宋，第九课堂传道院院长，任职于暴风科技。这篇文章写的是小马宋的 boss 冯鑫，暴风科技的 CEO。员工写自己的 boss，可能和媒体不同，会给我们一种更真实、更生活化的不同视角。

　　冯鑫，就是创业板那个被称为“妖股”暴风科技的老板，现在一头扎进 VR 领域的那个冯鑫。

　　虽然这么说有点庸俗，但冯鑫确实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可以一起喝茶聊天说说八卦的土豪（暴风科技今年市值最高的时候是 420 亿，目前停牌，其市值也应该是 250 亿）。

　　2010 年底，我夫人在医院动手术，而我却在蓝色光标忙着比稿。自那以后，我算是对广告公关这个行业彻底没了念想，心想着下一个工作不管怎样，一定不是在广告这个行业了，所以就开始留意一些机会。

　　大概是 2011 年初，我看到冯鑫兴之所至发了一条微博，大概意思就是说，我目前也不缺人，但是特希望找一些有意思的人聊聊，如果你真的有料，我们可以谈谈，或许有机会来暴风工作。

　　那时候在我眼里，只要不是广告公司，都觉得挺好的（我可不会告诉你我当时差点就成了情趣用品商城春水堂的市场总监，因为夫人反对才放弃了），所以我就私信了他，说了说我的情况，然后就获得了一个面谈的机会。

　　我们在晚上见面，冯鑫的发型跟我很像，都是全国统一标准的卡尺剪头法的产物。他的办公室没有电脑，只有一张实木桌子，加上一个茶几，主要是用来喝茶。我记得他当时提前让我考虑一个问题，就是如果让你想一个商业的微博账号，你会想一个什么名字以及做什么方向？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讲了我选方向的几个原则。然后他兴奋地跟我讲，说他有个朋友做了一个微博号，叫“IQ 伤不起”，现在每天涨 3000 多粉丝，用两个月就做了差不多十几万粉。因为当时已经有各种微博大号，这一类的号还是第一个，所以涨粉特别快。

　　后来他让我问他几个问题，我当时觉得冯鑫很豁达，所以就问了几个很刁的问题。

　　第一个我问，暴风这个公司有什么坏毛病没有？

　　冯鑫说我不能保证暴风没什么毛病，但是我个人不喜欢的那些公司作风，暴风都没有。

　　第二个我问，如果你哪天万一出点事，暴风还能运行下去吗？

　　他说这是个好问题，但是你不用担心，应该没问题。

　　我问的第三个问题是，如果暴风不能上市，暴风还有前途吗？

　　冯鑫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从装机量上来说，暴风可能是国内少有的几个过亿的客户端，就算是不能上市，最次的结果也应该是被腾讯阿里之类的公司收购。

　　然后他问我，你对钱怎么看？我说我之前人生的大部分经历，都是为了达到一个目标，进入广告公司，进了广告公司然后想进 4A，进了 4A 想去戛纳获奖，做了传统广告想去做新媒体，从没有把赚钱作为目标。但是我觉得钱很重要，我现在也很想多赚点钱。他说你觉得有多少钱你就满足了，我算算了，说大概一千万吧。

　　那天晚上记得还聊了一些他的个人经历，他 89 年就上大学，读的是合肥工业大学管理工程专业，毕业后辗转进入 IT 行业，曾经是雷军和周鸿祎的干将，后来自己出来创业，也就是现在的暴风影音。

　　当天晚上冯鑫就邀请我加入暴风，至于待遇会有 HR 跟我谈，我说我想想。后来果然我想了想，就出了点问题。因为我在微博上遇到了马源，他当时刚从哥伦比亚大学休学回国创业，拿了徐小平一些天使投资，当时想找一个市场的合伙人。于是我去了上海，跟马源聊了一次。回来后很纠结，毕竟冯鑫说暴风已经提交上市申请，而去创业则完全预见不到前景如何，创业期间收入也约等于无。

　　结果还是阴差阳错的决定去跟马源一起创业，中间过程细节不提，后来我们几个人一起创办了第九课堂。

　　到第九课堂最终因各种原因转变成一个培训公司，我也就失去了兴趣，我很不喜欢经营一个培训公司，这也不是我创业的理想。

　　因为跟冯鑫的关系一直没断，所以在 2013 年，我作为暴风的顾问帮暴风做些事，三个月之后，觉得各方面都比较合适，又正式加入了暴风。

　　下面我说说我认识的冯鑫。

　　从多次聊天中，我大概知道了他的个人经历。

　　冯鑫 89 年上大学，93 年毕业。毕业后的一段时间，他很喜欢广告，但是找了几次这方面的工作都没有很合适的，那时候他女朋友反倒是因为冯鑫帮她写的一些东西，在叶茂中的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接着冯鑫便成为叶茂中公司的编外文案，因为他女朋友每次的文案基本都需要他帮忙。当时他们服务索尼，创作了很多很好的广告。后来叶茂中知道了这件事，于是邀请他加入，并开出了大概一万块的月薪（大概 95、96 年的时候，算是很高薪了）。但是，他已经不再心动了，不管是薪水还是这个原来向往的职业。

　　从此，中国少了一个文案，多了一个企业家。

　　背后的原因是，那时候他接触到了 IT 行业，这个行业激发了他更大的兴趣。

　　那时中国互联网还在萌芽状态，还没有这个概念，所以都叫 IT 行业。当时电脑基本都是单机，大家还用 586，联邦软件开了好多分店，金山软件风头正劲，《电脑报》风行工科男宿舍，《读者》还是一本时尚杂志，小霸王还是一款高科技产品，巨人推出了笔记本电脑，马化腾还是一个普通程序猿，那时候冯鑫加入了金山。

　　冯鑫在金山时期，是雷军的部下，跟如今在互联网叱咤风云的很多人都是同事，除了求伯君和雷军，还有猎豹 CEO 傅盛、小米联合创始人黎万强、蓝港在线 CEO 王峰、凡客 VP 许晓辉，。冯鑫在任金山毒霸事业部副总经理期间，在短短一年时间中，使金山毒霸成为与瑞星、江民鼎立的三大国产安全软件品牌。他当时负责的是金山最重要的业务部门。

　　后来冯鑫去雅虎中国，成为雅虎中国个人软件事业部总经理。

　　2005 年底冯鑫开始自己创业，至于当时为什么要做一款播放软件，冯鑫曾经跟我说过原因。他说我自己做事，常常是通过理性思考的，所有的事都应该有逻辑推导成立才行，所以文化产业我就做不来，因为很多文化或者电影成功却没有明晰的逻辑。因为播放在当时是一个硬需求，而且各种影音格式太多，网民确实希望有一款万能播放器出现，这就是他对市场需求的分析。后来他曾经问过我如果离开暴风将来要做什么？他说不建议我做自媒体（或者说公号），因为这个公号是基于一个工具的流行而产生的，也会随着这个工具的没落而瓦解，很可能两三年就不行了，你应该找到的是一个基本需求，然后做一个满足这个基本需求的事，那才能长久。

　　暴风在初期增长非常迅猛，后来成为安装量过亿的客户端，而且现金流很好，收入不错，结果导致冯鑫没有再去融资。再后来暴风错失了进入在线视频领域的良机，决定进入这个领域的时候已经是四面楚歌。但是所幸暴风在线视频增长非常快，加上移动端推出及时，保住了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的一些战果，但总的来说，暴风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已经失去了当年万能播放器的风头。至于后来上市，在 VR 发力，这是后话。

　　暴风的上市也是一波三折，刚开始想在纳斯达克上市，结果遇到中概股危机，后来想改道港交所，也未成行，最后不得已，接受投资人熊晓鸽建议，改变 VIE 的股权结构，回归A股。结果，刚刚提交上市申请，A整个停止发行了，这一等又等了三年。

　　因为提交了上市申请，就不能再继续融资，而A股又要求上市公司必须连续盈利，这对一家在线视频公司来说，听起来像个童话。君不见优酷、奇艺、腾讯视频和搜狐都是大把的烧钱做流量？而暴风只能龟缩，不买独家版权、不买热剧，不自己投资做内容，咬紧牙关要确保盈利。所以暴风购买版权和 BD 部门很牛，后来 BD 的负责人吕宁也很快被提升为 VP。而我在暴风的第一年，销售部压力巨大，当时的销售部 VP 离职，冯鑫自己亲自抓销售，硬生生带到了上市。

　　最早我进入暴风的时候，前几个月还可以每周跟冯鑫聊聊天。但是 2014 年销售吃紧，冯鑫亲自带队，加上冯鑫的母亲在过年的时候突然脑出血，在医院重症监护室一呆就是半年多。那时他白天工作，每天晚上八点去医院陪母亲，晚上十一点才回家。而且他睡觉很少，一般两三点才睡，平时中午不吃饭，就是打坐一个小时调养精神，整个人忙得可以想象。

　　后来有次他去北航演讲，是 IDG 组织的宣讲会，演讲的内容其实讲的是对钱的态度。讲完之后跟我闲聊，他说：“我这个人其实对钱没太大感觉，那时我卡里存了几千万，房子和车都是全款付了，你说还能有啥搞不定的。可是我妈得了病，我两个姐姐一起休假在北京照顾，半年花了小一百万，我个人心里还是有点发毛的，觉得这钱还真是不经花。”

　　PPTV 被苏宁收购后，我跟他聊天，我说 PPTV 这种公司，一旦被收购，创始人基本就会觉得创业结束了，拿到钱就肯定想再做点自己喜欢的事。那如果暴风上不了市，你会怎么办？他说确实有很多家跟我们谈过，比如你给我开 1 亿美金，那我肯定不卖。但如果是 10 亿美金呢，我真可能会动心，后来阿里曾开了近 20 亿人民币的出价，最终也没有卖。

　　但是，最后暴风上市了。

　　我曾经跟公司另一个 VP 聊过，她很好奇，为什么暴风的风格就是个程序员风格，一点都不幽默，不好玩，完全不像冯鑫在生活中那样好玩。我说冯鑫在工作上和生活上是完全两种人，他工作上太讲逻辑，所有的事都要严密的思考才开始行动，不相信感性的东西。但生活上却是一个非常随性的人。

　　他可以为了朋友的一壶茶直接开车回山西，他迷恋张楚的歌，跑到上海去听他的演唱会，他跟我聊金庸古龙和温瑞安，知道我还没看过温瑞安的小说，他说你真幸运，还有不少好东西没看，还能有些希望。他喜欢美食，北京能吃到的好餐馆他都是常客，他跟美食家二毛是好朋友。她当时的助理，原来就是一个茶馆的店长，后来茶馆经营不下去，冯鑫说你来当我助理吧。后来冯鑫自己开了一个茶馆，地点在东城区东四十二条 49 号，名字叫“悟空”，这个助理就帮着去打理茶馆去了。

上图为悟空茶馆的 logo 设计，设计师：MC

　　他在生活上是一个特别豁达开朗的人，但在工作上就完全不是。

　　有些同事跟他汇报工作是特别担心的，因为他说人从来不留情面，而且对问题看得特别清楚，你想推脱责任，还是算了吧，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我错了，我改。

　　2014 年 8 月份，他在办公室给我展示了一台显示设备，非常神奇，后来我才知道那叫虚拟现实技术。他说我觉得我找到今后的目标了，我要做虚拟现实，我要单独成立一个公司，你也要过来做，不要留在暴风了。为了抢占国内虚拟现实行业这个定位，结果我们 2014 年 11 月份开了发布会，推出了第一代暴风魔镜，虽然当时的产品确实非常烂，但毕竟我们发布了。后来魔镜便成为国内 VR 或者虚拟现实硬件的代名词，你看淘宝和京东所有做 VR 的店铺都会把关键词加上暴风魔镜。

　　今年公司创业板上市，去深圳敲钟之后，冯鑫回老家山西闭关，回来后他说他想清楚了。他说了大概这么一段话：“我还挺羡慕你还有 MC（暴风的头牌设计师）这样有专长的人，因为可以靠这个过不错的生活。而我似乎是个全才型的，公司每个部门只要我来带，都能很快分清主次然后解决问题，但是结果就是我管哪个部门，哪个部门就行，其他部门又不行了。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我就只能做一个部门总经理，而不能管一个特大的企业。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不管了，我要找最牛的人，我给每个负责人股份，只要你想干，我出钱出人支持你，我每年拿出一定的股份给表现好的部门，这样每个人都可以算是一个小的创业者。我这里提供平台和资源，养着大家干自己喜欢的事，你说这还不行吗？”我说，这不就是刘邦所谓“不善将兵而善将将？”

　　后来因为暴风科技事情很多，冯鑫管不过来魔镜的事，所以请了原天天动听的创始人黄晓杰加入，成为魔镜的 CEO。有一天他跟我说，黄晓杰特别像雷军，工科思维，做事条理性非常好又特别勤奋，每天看书都做笔记。而黄晓杰确实很有意思，上任第一周就通知产品部门不要卖魔镜三代了，因为他觉得产品体验不过关，而且也没跟冯鑫打招呼。冯鑫提起这事说，从这件事上看，黄晓杰还是值得用！

　　这就是目前暴风魔镜采取的管理模式，上面只有冯鑫是董事长，加上新近加入的 CEO 黄晓杰，其他所有部门都是合伙人，全员持股，每季度根据表现分发股份和奖金。因为暴风魔镜和这种管理方式，冯鑫被《快公司》评为中国创新 100 人。

图片为冯鑫在暴风魔镜 4 代的发布会上与团队合影

　　我和我的老板冯鑫

　　我在今年上半年参加了奥美公关的全国年会，并做了一次演讲，当时演讲的还有阿里集团 VP 兼参谋部负责人余力老师。她在演讲的时候提到过未来的组织形式，说过未来的组织中，员工应该是一个被赋能的人。这种员工是为了自己的追求而工作，而不是为了完成 KPI 而努力，为了挣一份工资而上班。

　　我当时就说，我在冯鑫的手下，就是一个被赋能的人。

　　因为我进公司前，我就说，我不想上班打卡，也不要对我工作时间有要求，结果冯鑫答应了。而我在市场部工作时，觉得像组织发布会之类的事不是我擅长的，组织了一次发布会很伤脑筋。冯鑫看出来了，他跟我说，你还是发挥你的特长吧，专门给我们做创意就好了。他知道我会在第九课堂讲文案课，也知道我维护着自己的公号，但他任我去做，没有说什么。后来他甚至跟我说，你觉得创意上有没有什么创新的事情可做的，你可以创办一个公司，我们投资你。

　　这是一个老板对一个员工的绝对信任，堪称放任。

　　这就是我的老板，冯鑫。